86 天下之公 (第2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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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翰林正说着，下头有人高声抚掌，角落里一个沉朗的声音高声道：“好个　‘天下之公’。”

    翰林诧异，抬头张大眼觑向那头，一个穿姜色道袍腰系宫绦的拂了衣摆优雅起身，旁边人顿觉异香浮起。陈翰林再瞧一阵，蓦的大惊，离了画案撩衣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微臣叩见英王殿下！”

    座下悚然，呼啦啦就听一阵板凳响，四下跪了一地。英王笑将翰林扶起，再转身笑道：“孤今日微服，诸位不必多礼，都起来罢。”

    众人起身，英王向翰林笑道：“梁溪之学如雷贯耳，如今亲见，果然不负盛名。城隍庙前倒有一番太庙里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陈翰林登时就要跪，英王紧紧钳了双臂不让他动。

    “翰林说得有理。‘以人为鉴，可明得失。’民心水也，可载可覆。翰林这篇‘天下之公’之论，孤改日还要细细请教。”

    暮春的天气，翰林倒先沁出一层汗来，英王轻笑一声松了手。翰林躬身退后，英王却又拉住他臂腕。

    “孤初到梁溪，听得今日公学，便来凑个热闹。既已领受翰林一番高论，书院余下几处还要翰林携孤领略一二。”

    陈翰林眼看走不脱，躬身称是。英王携了翰林手向座下一笑，再大步跨出门去。座下两个精壮汉子无声起身，悄悄随了出去。

    梁溪书院屋舍俨然、庭园精巧，夫子祭庙自不必说，单书斋便有四五间，此时皆有大儒开坛讲授，另外还有几处燕居精舍供几位儒师小住。

    陈翰林奉着英王一一游过，英王一路含笑，并不曾再说甚么。行到最后一处依庸堂，辜叔时在台上正讲得面红耳赤。

    “内阁者，重臣也，本为臣僚之首，参知国是、代行宰辅之职。其人既为天子近臣、甚而不乏以帝师之身入阁者，便应以天下为己任，群策群议、公而忘私。”

    “然如今之内阁，唯皇命是从、不知劝谏，此国之大弊也。”

    “次辅闫惟中，鹰犬也。其人既无义信、又寡廉耻，媚上得信，陷害同僚。而其在朝，当谏者不谏、当举者不/举，唯以媚主为务，另则中饱私囊、任人唯亲。此等人久居天子侧，则圣主危矣！”

    叔时骂闫惟中是骂熟了的，陈翰林早听出了茧子，今日却连脸都被他说白了。陈翰林偷眼瞄着英王，英王只眯着眼笑，握了川扇并不开口。

    台上辜叔时说得起劲，骂完次辅又骂首辅，横竖内阁值房里他一人都瞧不上。这还罢了，褒贬完那几位重臣，他还另提了几人，说是经他揣鉴可堪重用。

    陈翰林恨不能直截拉英王离了依庸堂，英王却动也不动，含笑立在门外听了个一字不落。陈翰林终于耐不住，代叔时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英王含笑望着底下许久。

    “果真梁溪学人襟怀磊落。”

    陈翰林阖眼叩首在地。身前好半晌没动静。

    “行了，起来罢。”臂膀忽地一紧，翰林被皇子扶起来。“好个事事关心。梁溪气概，孤今日终得一窥。”说罢一笑，轻拍一把翰林肩上，转身负手自去了。

    陈翰林兀自定在当场心沉惴惴，身后漆匾正嵌着叔时一副长对：

    “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，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。”

    书院门首，皇子跨出牌楼立刻沉了眉角，两个精壮汉子并步跟上。

    “立刻去查，哪一府的藩王、哪一房的小妾，其中可有宗室授意。”

    两人垂首称是，英王硬压一句叱骂，拂袖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