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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史向曹陈】如月之恒 (第4/4页)
坡了,于是也远远地挥挥手,慢慢踱回去。两只燕子飞过麦田,比他先到一步,在陈宫推门之前收拢翅膀钻进房檐下的泥巢。 等蟋蟀一路从田野边叫到了床下,曹cao这小半年的奔忙总算可以收尾,。快到冬日了,田野和农人一并闲下来,晒场上的粮食颗粒归仓,骨碌碌撒在上面的变成了早早开始盼过年的孩子。 自开春起兵以来,他并没有什么机会大摆筵席。一边是黑山贼一边是黄巾军,令曹cao也难免偶尔发出我马玄黄之短叹;刚收编的青州兵尚需教习,庶事草创,难免忙碌,连这庆功宴并不是为他这个主将办的——论功行赏自是不能少,同时也要安抚兖州士族、拉拢人心。食器菜色既不能过简显得怠慢,亦不能太繁被诟病铺张,这种小事颇费神思,曹cao自然交给底下人去办了,毕竟他可不想因昼夜筹备而在宴饮中途睡着,被误以为是醉倒也不行。 舞乐固然赏心悦目,最让人轻松的还属宾客纷纷离席告辞的身影。披上了厚毡披风的陈宫去而复返,言道:“适才人多口杂不方便,尚有贺仪没有奉上,只好再耽误主公一会儿了。” “哦?公台就不能等到明日么?”只剩他们二人,曹cao便不再正襟危坐,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倚在漆凭几上,显然是明知故问。他原本就差人欲请陈宫留下过夜,这时侯只当是传话的带到了。 陈宫并未搭腔,自身侧拎起个半人高的布卷,解开扎带,在曹cao面前的案上展开一面新制的兖州地形图。 曹cao已经对这片土地颇为熟悉,那些地名在图上不过是墨迹,映入他眼里便有了声音,是许多cao着不同音调的人口中流离的故乡;有些地方他策马到过,弯曲的线条就有了精确的形状,化作山峦起伏、津渡滔滔。 陈宫的指尖在织物上划过,巨野的大泽、绵亘的泰山、临海的东莱。他说,主公初到兖州时是济南相,扫清了肆意征税搜刮百姓财物的官吏,由此郡界肃然;后来是东郡太守,濮阳一带居民不再受山贼侵扰而流离失所,可以在家乡安定耕田;而今是兖州牧,治下不仅有原本在册的数十万户居民,还有其他州郡远来的降卒和流民,也要以这片土地为家了……庶人水也,载舟覆舟。我并没有见过东方的海,只听说往而观者有的危惧悚然,感喟生似蜉蝣,也有的意气激昂,仿如寄身风中,排浪倾涛。 他说,相信主公定能以兖州为基石成就大业,有朝一日,海内清平。 他斟了一杯酒,铜爵的口沿与视线齐平: “天保定尔,以莫不兴,如山如阜,如冈如陵,如川之方至,沄涌日星*。” 曹cao将酒一饮而尽。宾客已经散去,阔大的厅堂犹自提醒着身处其中的人需行止得体,他不拘这个礼,已经半躺下了,因为懒得去合灯罩,干脆拉过坐到跟前的陈宫的袖子挡住眼。 “当年学诗学到这篇,我没等先生念完就开始问了。”曹cao脸上酒意晕红,呵呵地笑起来:“‘如月之恒,如日之升’,我说日固然会升,月是怎么个恒呢?原来上弦月的形貌谓之恒。只怨这半个月亮,害我肿着手抄了十遍馆规。” “——再后来想到,月固然满朔盈亏、日日不同,但往复循环,因成历法,亦可谓恒。” 他不记得陈宫回了些什么,却记着不可能看到的一片笑意,就像他终于见到海却并非是在东莱。满是縠纹的灰蓝的水被岸围拢出一道弯,像被风吹得鼓胀,边缘缀着细窄的白线似的波涛。曹cao说不清此刻觉得自己是蜉蝣还是风,只觉得远眺所见的水面是如此广阔,极目处水天相接,仿佛浩浩苍穹也是一片悬垂的海,在那难以辨别的边界,升起日月星辰。 *引文来自《诗经·小雅·天保》,有改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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