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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7 故国春坊尚余香 (第2/2页)
气差、不懂事、爱抱怨,却活着。只要叔时活着,他活着就好。自己死了实在无所谓的。 老翰林一夜辗转难眠。 第二日一早,翰林重新套上多年未着的公服,扳正衣带、不上巾帻,捧了黑纱幞头便要出门亲代叔时谢罪。 一家人流泪苦拦,未成年的孙儿跪着求代祖父去,翰林摇首拒之。正是哀惨,门外鼓乐喧天,一路锦衣喝道,英王大轿已在门首。小幺儿跑来报信,一家人登时放声大哭,殿下竟问罪上门来了! 翰林心下惨然,却究竟还镇定些。他喝止了哭声,命所有女眷孩童回避,自携幺子出门跪迎。 英王下得轿来倒吃一惊,一大早老翰林倒已是一身公服,再看旁边的小辈,一身襕衫面色惨然,眼角尚余泪痕。 英王想了一想,忽然暗发一笑,上前将老翰林扶起来。 “今日公学尚在,孤唯恐老翰林去得早了,故而早早上门,不想老先生还是早些。” 陈翰林躬身揖道:“学生岂敢。昨日语多纰缪,正欲驾前谢罪……” “哪里的话。”英王拦道:“孤正要请教高论。昨日翰林‘天下之公’一语在理,只是究竟如何施行,孤辗转一夜仍不甚明,还要请教。” “臣岂敢!” 翰林还要揖,英王扶住了,携手入门去了。 待英王升了座,翰林领子侄拜了,诸人退下,他便欲为叔时请罪。尚未开口,英王先道: “今日名曰求教,其实孤另有一件心事。” 翰林登时胸中“嘡嘡”就要跪,英王垂首沉默一阵,却低声说:“陈先生的灵位,可容孤去上一炷香。” 翰林怔住,半天才转过来,东宫业师,皇子们从来以“先生”呼之。英王也随故太子听过梓业授课的。 他还记得。 翰林老泪成行,跪禀道:“犬子无寿,蒙殿下不忘,在天亦可瞑目矣。臣感殿下洪恩,不胜惶恐,虽肝脑涂地、无以为报。” 说着叩首久久不起。 英王离座扶起来。 “何出此言。授业恩师,岂敢稍忘。从前随兄长上学,大学士谆谆之诲至今念兹在兹。”说着稍顿一顿,微笑道:“学士是业师中最沉静的。平日话极少,我等习字时学士便看书。” “我最淘气,习字是不肯的,反拿了纸偷画学士模样。一日过去,旁人都交了字上去,只有孤将那张像交给先生。” “学士先怔了没说话。孤问学士好不好,学士瞧一阵说不错,提笔改了两处,愈发像他了。” “孤便忘了形,向学士道:‘反正我不是太子,学那些也没用,还不如画这个有趣儿。’” “学士听完一下板了面孔,他说,天子者应天之运,诸王为天家之后,分封四方。天家气运总归一处,一人不正,则祸及宗庙,诸王不正,则社稷危矣。身为宗室,岂可不学,岂不闻八王之乱?” “孤再没见过学士那副模样,以为他动了气要告诉父皇,吓得拿了戒尺便向学士哭,我再不画了, 只别告诉父皇。” “学士拿了戒尺好一阵没说话,最后抛了戒尺将孤抱在怀里。” “他说,殿下聪颖,画画得像,字也必习得好的。不可再这般瞧低自己了。” 英王说得自己红了眼眶,翰林早滚下泪来,掩袖抽噎不能止住。 “如何能不记得。还有孤的太子哥哥。东宫是永远的一根刺,扎在心里。于父皇也一样。” 翰林老泪纵横几乎失态,英王扶住了勉强笑道:“如今便容这不肖的学生向先生灵前敬一炷香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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